日食的那些事儿
22 07 2009年2009年07月22日长江日报
好像日食时,一切的光亮都收进了太阳的毛孔:只见许多歌唱着的精灵辉映闪耀,像流星一般在夜空中疾驰来往。
———雪莱
作为纯粹天象的日食,进入国家话语、社会话语和个人话语之后,便呈现出事物的复杂性和解读的丰富性。一千个人眼中,有一千个日食,诚如是。我们特邀请五位嘉宾,各抒己见,不拘一格,畅谈日食。
胡 坚:青年作家
Penn:北京企管人士,资深天文发烧友
安平:林业工程师
方舟子:旅美学者,现主要从事专栏写作和网站建设
何二:娱乐记者,资深“狗仔队”
借我一双科学的慧眼?
问:现在资讯发达,科学昌明,正常智力的人可能都明白日食是怎么回事。然而,专家们却不断提醒要防止迷信和恐慌心理,是不是有点关怀过度了?
方舟子:即使在现在,还是有很多人不具有科学素养,“天人合一”、“天谴”、“天责”的传统观念深入人心,迷信的市场并不小。此外,还有一些伪科学说法在网上流行,例如声称日全食能诱发大地震。为此做一些科普,防止迷信和恐慌心理,还是有必要的。
Penn:我以前在北京郊区做观测,郊区的人对很多天文现象毫无了解。迷信在一些地区确实存在,防止产生迷信也是在负责任。比如我这次回武汉跟朋友说起这事儿,他们有的就马上给在农村的父母打电话。
胡坚:恐慌不是科学就可以消除的。科学作为认知世界的方法之一,和精神层面上的恐慌相比,要低一个层次。一个是技术层面,一个是精神层面,除非把技术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,但这很容易走入褊狭———英语里有个词scientism(科学主义),这个词不是褒义词。
玄学、科学都是认知世界的方式,等级无差别,效率有高低。科学,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,认知世界最有效的方法。
安平:“资讯发达”我承认,“科学昌明”大概还谈不上。科学昌明和迷信与否可没有必然联系———卫星送上天的国家也有可能是迷信最盛行的国家。
我估计,专家们都知道“迷信”还普遍存在,所以你不能说是“关怀过度”。当然,顺便想想,为什么今天大多数人受了一辈子无神论教育却还会迷信、还需要这样提醒,对“科学昌明”,当是件好事。
何二:这个其实很好理解,专家们也需要曝光率嘛。娱乐至死的年代,人人都有颗想红的心。所以专家也需要自己的名字见见报,需要上电视露露脸吧。毕竟专家不受群众待见,这“专家”的名号就不够响。名号不响也罢,被认为浪得虚名就不好了。不过这年头,大家不迷信封建思想了,也没什么人迷信专家了吧。
日食来了,有话请讲
问:电影《庐山恋》里,谈情正酣的张瑜高喊“我爱祖国”。这次日全食将持续6分钟,在这段时间里,你会想些什么?有什么话要对太阳说的?
安平:谈情说爱的时候能高喊“我爱祖国”,主角当然是个相当有觉悟的人。假如我也这么有觉悟,就会想到当时还有很多人没办法高喊、没机会谈情说爱的。我觉得,在看日全食的时候,最好还是心无旁骛地尽情欣赏。事后,感慨什么、高唱什么,都是有可能的。
何二:我当然是希望瞬间有很多我的仰慕者告白,在这次将持续6分钟的日全食中,大声地呼喊我的名字。这样我很可能会成为一代名记,登上次日的头条。不过靠谱点的预想,日全食发生,众人惊呼,我被吵醒,然后睡眼惺忪的什么都没看到,于是决定继续倒头大睡。当然如果大家都愿意的话,我也没理由不愿意高喊“我爱祖国”。
Penn:这次我要拍摄日全食,所以不太会有时间想些什么。真要想点什么,我会去感受自然的壮丽景观,个人在宇宙中的渺小。
方舟子:我已看过几次日食,包括去年8月1日的日全食。看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,并没有因此油然而生“敬畏”之心,也不觉得是多壮观的一件事。
看还是不看,这是个问题
问:这次日食你怎么看待,会去看吗?
方舟子:也就是看个新鲜,时间碰巧,也就看了,不会为此大费周折。
安平:绝大多数人大概都是看热闹的,其中有那么一些也可以算作是“凑热闹”。“凑热闹”也没什么不好,独乐乐不如众乐乐,起码,一众人仰头看天,不必被怀疑为群体性流鼻血。
至于我本人,就是到了,看了,知道了,和那些辛辛苦苦登珠峰的人,是类似的意味。顺便说一句,自然现象有时是可以止争的,希罗多德《历史》记载说,吕底亚人和美地亚人因为日全食停战。
Penn:当然会。机会难得,而且在武汉老家,对我来说,意义很不一样。
何二:这个说不准,据说日全食观测时间是早上八九时左右,如果起不来床,那就没得看啦。其实我对天象很好奇,曾守着CCTV看转播日食,但后来发现也没有什么惊喜。所以对什么流星雨、日月食,两星相撞这些,我选择保持好奇心而不凑热闹。
胡坚:日食是一个时间维度的坐标。时间和数学一样,是一个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体系,天体运动就是依据和参照。马克·吐温有个穿越小说,康州美国佬在亚瑟王朝,穿越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遇到日全食,确定他真的回到了亚瑟王朝,并以预言日食打开了他在亚瑟王朝的局面。
天体运动,日食,时间,和每一个人相关,不由你不承认。中国古代讲老百姓的“自由”问题,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帝力于我有何哉”,这是什么意思?逃得过皇权,逃不过时间。
狂欢需不需要理由?
问:日食也不是个什么很稀罕的事,中国境内就连续几年发生日全食,但现在好像是全民追太阳,国外友人都来了好几拨。一个自然现象引得众生癫狂,大家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千了?
何二:人们可以干的事情很多,但是如今能够全民参与的集体活动不多,大家似乎不是埋头工作,就是埋头当宅男宅女。另一个层面,有时候大众会误会媒体的报道,比如狮子座流星雨当年不也是说千年难遇吗?但冷静想想,除了狮子座,还有水瓶、巨蟹、天蝎等等星座的流星雨可看嘛。
所以也没什么可稀罕和遗憾的,反正再怎么看,也就是一堆星星飞来飞去,又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。所以建议大家不要夸大了“难得一见”,以免主观期待值太高,最后却被客观事实给打败。
胡坚:你的问题很精英。很多年纪大的人,其实不明白日食是怎么回事。从个人的意义上讲,这还是个时间的参照问题。为啥很多人觉得哈雷彗星很重要,是因为一辈子只能看到一次,最多2次。少年时看一次,再见时,已是垂暮之年。
方舟子:有商家炒作的成分,把日全食炒作成了百年不遇,不看后悔的奇观,乘机刺激旅游,推销观察日食的设备。其实对普通人来说,日全食持续6分钟和持续1分钟又有什么区别?看太阳被月亮遮掩和被乌云遮盖,又有多大的区别?这种奇观,其实没有太大的可观赏性。
Penn:不至于没有别的事干吧。天文爱好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普通人很亢奋,我没怎么见到。这次日全食持续时间长,又经过不少经济发达、人口密集地区,人们给予很高关注,也很正常。
安平:就当是狂欢吧———我觉得东亚文化中缺少狂欢的气质是件相当让人难过的事情。我小时候,在电视上看到巴西狂欢节的镜头,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:他们没别的事情干了吗?没办法,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,都是要“有正事”,做的事情要有意义、有价值。现在有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看日食,我觉得挺好,说明“他们没别的事情干了吗”这样的问题少了。这样的问题越少越好。
问:何二你是娱记,人人追日食这声势,跟追明星、追偶像有没有相似的地方?
何二:我觉得最主要的相似点,就是匪夷所思。粉丝们去看偶像的演唱会,会购买荧光棒等“无厘头”的周边产品,没想到追太阳也要买周边产品———观测镜。而观测镜偏偏是听起来很高深,其实毫无科学含量可言的东西。我最搞不明白的是,居然还那么多人买,还那么多地方都卖脱销。这个现象可能比真正看到的日全食景象更奇妙吧。
有人欢喜,有人愁?
问:国家就日食专门下发通知,有人打趣说,“日全食惊动了中央”,各地政府部门也如临大敌。一个自然现象好像成了一个公共危机事件,有那么严重吗?
何二:这个说来比较复杂,但是也并不严重,反正什么事参与和关注的人一多,就需要管理和协调。当然至于怎么管,管得好不好,就是另回事了。
安平:一点都不意外。古时候,这何止是惊动,那是大事情。对“惊动”感到意外的人,就不要看日全食了,应该赶紧补补国学课。至于说“如临大敌”,那也不怪日全食。
当然,关心有时候太具体了,具体到会显得多此一举。我看到有家媒体郑重提醒读者,在抬头看太阳的时候要捂紧钱包,不要正在开车时看日全食……我当时有个感觉,就是这媒体内心深处对有兴致看日食的人的智力水平,是充满怀疑的。
方舟子:到时候会有大量的人员流动和聚集,为避免出现意外,乃至引发“群体性事件”,做好公共危机的准备还是有必要的。不过,专门发通知,可能间接帮了炒作的忙。
Penn:我觉得,这是政府负责任的表现。毕竟有几分钟的“黑夜”,对交通什么的都会有影响。
胡坚:人多容易出事,注意安全呐。挤压、踩踏、中暑以及恐怖袭击,都要预防。
确实是炒作,但如果能让更多小孩由此产生对科学的敬畏,说不定由此催生几十年后的科学家了,炒作还是要的。
科学不需要被“敬畏”吧?
我是没看,看不懂。
方舟子:我已看过几次日食,包括去年8月1日的日全食。看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,并没有因此油然而生“敬畏”之心,也不觉得是多壮观的一件事。
方老师好犀利的言词啊。
确实是炒作,但如果能让更多小孩由此产生对科学的敬畏,说不定由此催生几十年后的科学家了,炒作还是要的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不是炒作吧,是政治事件吧。和对付xx功有关吧
雪莱没写过这诗。
可能是我对中国历史的偏爱吧,觉得有人说起“天”,不一定代表封建迷信。比如我们说“苍天在上”,说“国之将亡,必有妖孽”,不用套上封建迷信的帽子。
一千个读者里头有一千个哈姆雷特,但哈姆雷雷特只有一个。
哈哈,里面有些人看了他们几个字就够了。